叮铃铃的闹钟声响起,林安猛然惊醒,瞬即伸出手,关上闹钟。对他而言,闭上双眼关闹钟是再轻松不过的事了。闹钟的位置,他早就烂熟于心了。睁开迷蒙的双眼,缓缓直起身子,习惯性地往右边那看一眼。
对他而言,这是每天起床的标准动作,就像起床之后一定要去刷牙一样。不过,和刷牙有所不同的是,往右边看一眼,是为了心里上的安慰;而刷牙,是为了身体的舒适。
尽管在这10多年的时间里,起身往右看一眼,肯定是多此一举罢了。几乎没有声响的起床声,加上他颇为得意地瞬间关掉闹钟的本领,一切都是那么完美,没有丝毫破绽,肯定不会吵醒右边在床上睡得正香的小公主。尽管这样,每天起床他还是会多留一个心眼,看看床上的小公主是不是还睡着。
掀开被子,慢慢站起来,他忽然地慌乱起来。他弯下腰,俯下身子,睁大了眼睛仔细看,还是没有看到她。他越发慌乱了,一把揪住床上粉红色的被子,掀起丢到半空中。失去被子掩盖下的床单上,只是天蓝色的一片,以及一些细小的褶皱。他真的慌了,一阵寒意席卷全身。
“唯微!唯微!唯微!”他抓起桌子上的钥匙,大声喊着。
快步来到门前,他急冲冲地把钥匙插入锁孔中,可是却怎么也插不进去,似乎在和他作对。他有些恼怒了,破口大骂这该死的锁。
“该死!!!今天这是怎么回事!再打不开,老子就要踹门了!”但或许今天,这门是存心要和他作对吧,他捣鼓了几次,门还是关着的,像整块坚固的岩石。
“关键时刻掉链子!早知道就把你给拆了。要不是唯微她……”想到这,他又即刻止住了抱怨。
“哎!算了,现在骂你也没什么用。你又听不懂我说的话。”他沮丧地低下头,瘫坐在地上,无奈地往门上锤了一拳。但拳头传来的痛感非但没有让他冷静,反倒让他升起了一顿无名之火,他把愤怒毫无保留地发泄在门上,门发出阵阵“砰砰砰”的剧烈响声。他边捶边哭喊,像个生气打闹的小孩。渐渐地,他累了,手上的动作逐渐停了下了,但依旧呜咽着,泪水顺着脸颊滑到下巴,滴在衣服上。
“唯微!“,”唯微!“,”唯微……”他喃喃自语着,像个复读机。“唯微!”,“唯微!”。
突然,空气中夹杂了异样的声音。他停下来,仔细地听着:“林叔叔!”,“林叔叔!”听到这他顿时笑了,因为从门外传来的叫声毫无疑问,是唯微的,是她的声音。他伸出手想去开门,忽地看到自己衣服上的泪渍,想起方才的失态,便收回了开门的手。
“唯微,等叔叔一下啊!我待会就开门!”
“哦。好吧。”唯微轻声应到。
唯微待在门外,打了个哈欠。
在平常人的眼里,初夏早上的太阳是很温和的,不应该让人觉得刺眼。但对于唯微而言,这样的太阳,她却还觉着有些刺眼了呢。她眯着眼,尝试看看了太阳,但马上又闭上了。她微笑着自言自语着:“哎,看来,离开房间对我而言还是太难了呢。”
是呀,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离开过房间了。她回忆着过往的种种,终究还是想起了上次离开家的时间,是情人节呐。那天,在她的提议下,两个人一同到一家西餐厅去吃饭。西餐厅里吃了什么,她现在已经忘了。不过,那天她牵着他的手时,还真是觉着十分温暖呢。
她举起小手,放在眼前看了看。光滑细腻,**似月。
那天他就是这样牵着她的手的。她和他手牵着手走到餐厅门口,前方立着一个特大的广告牌,写着“仅限情侣,半价优惠”。看到这她的心忽然咯噔一下,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。她终觉得“情侣”这两个字是在调戏她,在玩弄她脆弱的神经。
她在心里想着,她和他的关系是怎样的呢。父女,亲人,朋友,师生,伴侣,还是……可不管怎么想,她还是觉得情侣二字是不可能属于他和她之间的。想到这,她又觉得有些许失落,说不出来的失落。
不知道什么时候,他已经弯下腰站在她跟前了。她抬起头瞥了他一眼,竟觉着有些不好。于是她不敢面对面看着她了,只好低着头,脸红了一大片。
“唯微,抱歉,我忘了今天是情人节。要不我们换一家店吧。”
听到他这样子一说,她顿时有些失落了。本来还通红的脸一下子就恢复了原样,像是给这冷风吹冷的。她微微地叹了口气,抬起头来,看着眼前这个男人。
洁白的脸上没有青春痘的印记。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红色镜框的眼镜,细眉像是画上去的,
额头垂下来的几缕发丝随着风微微摆动。
她想着,如果忽略掉他脸上的些许皱纹,想必路人也不会觉得在这种时间,我和她走进店里有什么不协调的地方吧。
忽然,“刺啦”的开门声将她纷飞的思绪敲碎。她该走进房间里了,不能让他等着,她在心里想着。
她脱下鞋子,穿上室内的拖鞋,冰凉冰凉的很是舒服呢。
她看着他坐在电脑桌前的背影,尖瘦,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。虽然她已经习惯了他的样子,但每次看到他这么瘦弱的身体,她还是觉得有些心疼。她轻轻走向前去,站在他身边,眼睛盯着电脑上的文字。
她正看着入迷时,他突然回头,把唯微下了一跳。
“啊”,“干嘛呀!吓死我呐!”唯微大声叫到,退到一边,差点摔倒。
“唯微!今天早上是怎么回事呀?”
语气里竟掺杂着难得一见的严肃与愤怒,她有些害怕了。和他相处这么多年,她基本上没有听到过这般严肃的语气,他的语气一直都是那样温柔的,像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。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她一时语塞了,慌里慌张地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,像个受着惊吓的小白兔。
看着眼前唯微惊慌失措的样子,他立刻觉察到自己的过错。刚才对唯微说的话根本就不像在提问,而像极了责备。本来在心里,他只是想着简单地问唯微今天早上去干嘛了,就像问你吃饭了没,仅此而已。没想到话一出口,竟然像不受控制那般,演变成呵责的样子。他抱怨着自己的失误,想说着声抱歉,却迟迟开不了口。
于是他们俩陷入了沉默中,彼此都没有开口。等到开口的时候,便撞上了。
“唯微,你先说吧。”
“不。还是林叔叔先说吧。”唯微摇了摇头。
“那好吧。既然唯微都这样说了,我就先说吧。本来按照逻辑顺序,便是我有错在先。”林安低下头,脸上露出一丝难看的表情。
“小唯,抱歉。叔叔刚才不应该对你说那种话的,是我不对,我向小唯道个歉。“
说完他庄重地站了起来,向她鞠了个躬。
”小唯,对不起。”
“不……不……不,叔叔不用道歉。要道歉也是唯微道歉才对,叔叔又没有做错什么事。”看着眼前的林叔叔弯着腰,向她鞠躬道歉,她立刻慌乱了起来,连忙摆手示意不要。
“不不不。叔叔的确是做得太过分了,道歉是应该的。唯微要是能够原谅叔叔的话,叔叔便十分高兴了。”
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男人,她知道这种时候,她再怎么说下去,叫他不要道歉,也是没有意义的。最快的处理方法,就是直接说,我原谅你了。即使这个时候,她并没有觉得他是需要被原谅的,总觉着需要被原谅的人,是自己才对。
“好吧。唯微原谅你。”她无奈着,有气无力地说道。
“那好,这样我也就心安了。”
看着眼前他露出的欣慰的笑容,她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。他明明没有对我做错什么事情,却还是渴望得到我的原谅。而且只要我一原谅他,他就会露出欣慰无比的笑容,一副开心得要死的样子,像现在这样。
她捋了捋耳边的发丝,看着他,说道:“那轮到我来说了。”
“叔叔,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?”
“额……我看看啊……5.12。”他盯着电脑屏幕右下家的数字,绞尽脑汁想想出这个数字的特别之处,但终究却还是失败了。
“不过……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呀。”
“哎呀。叔叔真是的。真的没有想到吗?”听到他平庸的回答后,她有些不开心了。
“额……抱歉。叔叔我真的想不起来了。”他露出一副难堪的表情,看着前方的少女。少女的名字就是唯微,他习惯性叫她叫小唯。不知不觉中,小唯已经长到这么大了,不再是那个小女孩了,而是处于豆蔻年华这个美好的年纪了。
时间过得真快呀,自己已经和小唯度过了整整14个年头了。岁月不饶人呀,自己也早过了三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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